一、案情介紹

上訴人華潤機械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華潤公司）因與被上訴人山東省機械進出口公司（以下簡稱機械公司）,、第三人青島中發(fā)化纖實業(yè)公司財產清算組（以下簡稱清算組）購銷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1995）魯法經初字第55號民事判決，向最高人民法院提起上訴,。

一審法院查明：1987年9月12日華潤公司作為賣方與買方機械公司,、買方用戶青島第二化學纖維廠（后更名為青島中發(fā)化纖實業(yè)公司，以下簡稱化纖廠）為引進生產1500噸PA6強力絲生產線設備簽訂了87PM—40013S合同（以下簡稱13S合同）和87RM—40014S合同（以下簡稱14S合同）,。13S合同項下為意大利制造年產2200噸高粘度尼龍6切片生產廠的聚合與烘干工段的設備,，貨物總值CIF青島3058176.00馬克,。1988年12月13日機械公司與華潤公司協(xié)議更改合同總額為3460443.25馬克和4966.50美元。之后,，雙方又就增訂貨物部分的貨物價格進行了議定,。交貨之日為合同簽署并經有關部門批準生效后11個月內，第一批由意大利威尼斯港裝運交貨,。貨物目的地為青島,。付款辦法為分期付款。由貨物交運之日起12個月付首期貨款,，以后半年付款一期,，分五期付清。每期付款金額為611635.20馬克,。合同明確約定技術文件包括的范圍及設備驗收的技術標準,。對技術服務規(guī)定：賣方將派一名技術人員到用戶工廠工作8天，只為幫助用戶檢查已完成的各項聯(lián)接是否正確,，如果用戶要求賣方協(xié)助安裝和試車,，則要給賣方每個工作人員每天825馬克。合同還約定了設備機械保證條款,，機械保證期是從所供設備驗收之日起12個月,，或者是以最后一批交貨日期算起24個月，以早者為準,。14S合同項下為從尼龍6切片開始生產尼龍—6牽伸絲的生產設備,，貨物總值CIF青島5521135.00馬克，付款辦法與13S合同相同,，付款金額為每期1104227.00馬克,。交貨期為合同生效之日起，華潤公司在12個月內將合同項下的貨物分兩批交運,。合同約定：中國商檢檢驗證明如屬賣方供貨公司的責任,，就作為用戶向賣方公司索賠的合法證據(jù)。賣方供貨公司在接到用戶的索賠要求后30天后不予答復,，則任何和所有的索賠都認為被賣方公司接受,。生產設備的安裝、機械試車,、試運行和性能試車由雙方協(xié)商安排,，安裝工作完成后，雙方代表認為安裝完全符合技術文件的要求,，應共同檢驗并根據(jù)技術資料和圖紙進行機械試車,。如果試車順利，雙方代表應簽署完成安裝工作證明書,，但證明書不應解除賣方在試運行,、性能試車和機械保證期間對發(fā)現(xiàn)的設備缺陷應負的責任,，試運行期為性能試車時間是72小時，連續(xù)穩(wěn)定運行無間斷在72小時試車期間所有附錄6規(guī)定的保證數(shù)據(jù)均應達到,。設備經試運行,、性能試車合格后，雙方代表簽署合同廠驗收證明,。華潤公司保證提供的設備的技術水平是現(xiàn)代水平和成熟的,，質量是全新的、可靠的,，如由于華潤公司的責任,，設備達不到合同保證數(shù)據(jù)，應付給用戶罰金,。該合同的第十一條訴訟條款寫明：訴訟庭應在瑞典斯德哥爾摩商事仲裁院,，按仲裁院的條例進行。同年12月24日,，華潤公司,、機械公司和化纖廠三方簽訂協(xié)議，協(xié)議寫明：設備的用戶為化纖廠,，合同所用貨幣為西德馬克,，由化纖廠分期支付華潤公司貨款為美元。

13S合同于1988年2月生效,，1989年4月,，合同項下第一批設備從意大利運出，買賣雙方協(xié)商從1990年7月31日至1992年7月31日分五期付清貨款,。13S和14S合同項下的貨物相繼運抵化纖廠。由于華潤公司提供的貨物有缺件并未能依約提交有關技術資料,，化纖廠同華潤公司進行了若干次會談,，以解決上述問題。1989年7月17日華潤公司和化纖廠簽署了“關于合同87RM—40013／14年產1500噸強力絲工程香港聯(lián)絡會議紀要&”,，該紀要列明了在13S和14S合同項下華潤公司未提交的技術資料及其他資料,，規(guī)定了華潤公司應補齊上述文件的期限。紀要對13S合同的設備驗收規(guī)定,，13S合同項下的設備性能調試驗收,，華潤公司須派技術人員參加，調試達到合同要求后雙方將簽訂驗收證書,。華潤公司派往用戶廠進行設備驗收人員的一切費用由華潤公司自行負擔,。一年的質量保證期由華潤公司提供無償服務。并無償提供由華潤公司原因損壞的備件,。紀要還對培訓及其他事項作了規(guī)定,。

13S合同項下的設備于1991年5月安裝完畢,。由于該設備部分設計不合理，貨物運到后,，華潤公司單方將設備干燥進料系統(tǒng)的單料斗改為雙料斗設計,，將原設計的連續(xù)投料改為間歇投料?；w廠對脫水機進行了檢測,，經實驗，脫水機達到切片含水量9.3％,，不能達到合同規(guī)定的切片最大含水量6％,。化纖廠及時將設備存在的問題通告華潤公司,，請華潤公司轉告意大利廠商對此予以解決,。1991年2月28日，生產廠商意大利IMS公司和化纖廠就13S合同形成最終檢測書,，肯定了設備連接的正確部分,，提出了檢測發(fā)現(xiàn)的不正確的電力部件的處理辦法。因13S合同項下的設備在設計,、圖紙上存在的問題,，生產廠商自行撤離了工廠，13S合同項下的設備最終未能調試驗收,。

14S合同項下的設備于1990年12月22日安裝完畢后,，自1991年1月20日至1992年2月10日，賣方技術人員對設備進行了四次調試試車,，先后33次投料10800公斤原料進行工藝試驗,，并對設備進行了六次改動和更換，試車不能達到合同規(guī)定的標準,，根本達不到生產使用的要求,。試車損失達50多萬元。為此,，化纖廠申請山東省進出口商品檢驗局進行檢驗,。1992年10月25日，經商檢局檢驗認為：該合同設備所存在問題及試紡絲不成功系設備設計不當所致,，該設備不能按合同規(guī)定的工藝參數(shù)正常生產,，與合同所保證的技術水平應是先進的和成熟的設備不符，該設備無法使用,。

1992年11月16日,，化纖廠正式向機械公司提出對13S、14S合同項下設備索賠的報告。機械公司于同月25日,，向華潤公司發(fā)出退貨的索賠函,。機械公司和化纖廠提議先由華潤公司向意大利廠商進行索賠，然后,，再解決其間的問題,，但華潤公司要求機械公司和化纖廠出具保函，保證支付索賠產生的費用及索賠不著的后果,，并要求如果化纖廠不能支付設備貨款,，由機械公司保證付款，機械公司和化纖廠均拒絕了華潤公司的要求,。至今,，華潤公司也未向意大利廠商提出索賠。

化纖廠為引進該套設備興建了新的廠房及配套設施等,，由于設備長期閑置不能使用,，工廠停工停產，該廠也未依三方協(xié)議書將該批設備的貨款支付給華潤公司,。

化纖廠由于引進該條不合格的生產線,，嚴重資不抵債。于1995年8月向青島市中級人民法院申請宣告企業(yè)破產,。機械公司于同年10月20日和10月26日兩次將化纖廠破產的情況及有關文件傳給華潤公司,，請其及時申報債權。華潤公司未申報債權,，并于同月28日給機械公司回函稱：其已就與機械公司的糾紛訴至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同年，12月9日,，青島市中級人民法院以（1995）青經一初字第121—3號民事裁定宣告化纖廠破產,。青島市中級人民法院以（1995）青經一初字第121—10號民事裁定終結破產程序。清算組于1996年3月解散,。

華潤公司向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機械公司承擔13S合同項下的違約責任，償付貨款及利息3267533.76美元,，并賠償經濟損失,。機械公司就13S合同和14S合同的履行提起反訴,，請求解除13S合同和14S合同,，判令華潤公司賠償損失2670萬元人民幣，并承擔全部訴訟費用,。華潤公司對機械公司的反訴進行答辯后,，就原審法院對14S合同的管轄權提出了異議，原審法院對兩份合同糾紛進行了合并審理。

一審法院認為：一審期間,，原審法院委托中國紡織總會紡織機械（織造,、化纖）質量監(jiān)督檢驗中心對13S合同設備進行了鑒定認為：該設備中干燥塔切片進料系統(tǒng)及電控柜設計不當，改動后的設計在生產工藝及設備配置上仍存在嚴重缺陷,，達不到合同規(guī)定的有關指標,，不能正常開車。

經一審查證,，化纖廠直接經濟損失為26730671.35元人民幣,，機械公司直接經濟損失180.2萬元人民幣（包括外貿手續(xù)費及利息、設備鑒定費及其他費用）,。

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審理認為：華潤公司和機械公司簽訂的13S,、14S合同合法有效，雙方當事人必須全面履行合同規(guī)定的義務,。13S合同設備在用戶廠地安裝連接但未經調試驗收,，經鑒定不能正常開車；14S合同設備經多次試車均告失敗,，機械公司及用戶未接收合格貨物前,，無義務按議定程序支付貨款。華潤公司多次采取補救措施,，未能交付與合同規(guī)定相符的貨物,，履行合同義務不符合約定條件，作為賣方的供貨責任和義務沒有履行完畢,，應賠償機械公司由此遭受的損失,，其要求機械公司支付貨款的請求該院不予支持。因設備用戶化纖公司破產,，清算組已解散,，對機械公司要求華潤公司賠償經濟損失中屬化纖公司直接損失部分，不予支持,。該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涉外經濟合同法》第五條,、第十六條、第十八條,、第十九條和第三十一條一,、二項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一、華潤公司與機械公司簽訂的13S,、14S合同終止履行,。二、駁回華潤公司要求機械公司支付13S合同項下設備價款本息的訴訟請求,。三,、機械公司退還華潤公司13S、14S合同項下PA6強力絲生產線設備，判決生效三個月內由華潤公司拉回,。逾期由該院變賣處理,，支付應付費用，剩余款項退還華潤公司,。四,、華潤公司賠償機械公司經濟損失1802000元，于判決生效三十日內付清,。五,、駁回機械公司要求華潤公司賠償26730671.35元經濟損失的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289123元,，由華潤公司承擔145613元,，由機械公司承擔143510元。

華潤公司不服原審判決,，向最高人民法院提起上訴稱：一審程序違法,，華潤公司據(jù)13S合同起訴，機械公司提起反訴的,，應屬14S合同項下的內容,。14S合同有仲裁條款，一審法院無權進行管轄,。一審判決對本案的認定事實錯誤,，華潤公司已依約履行了交貨義務，貨物不存在質量問題,。請求撤銷一審判決,，由機械公司支付設備貨款，償還違約金,，并承擔訴訟費,。

機械公司答辯稱：華潤公司遲延交貨已構成違約，13S設備的聯(lián)接安裝尚未完成,，已發(fā)現(xiàn)許多嚴重的問題,，14S設備技術失敗，必然導致13S設備不能也沒有必要進行試車,。華潤公司單方中止了設備的安裝和調試,，化纖廠引進設備不成功，停產多年,，終致破產,。華潤公司要求我司支付貨款，于法無據(jù),，原審判決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依法維持,。

二,、爭議焦點

一審法院對本案是否享有管轄權。

三,、法律分析

13S合同,、14S合同是雙方當事人真實意思的表示，內容不違反法律規(guī)定,，應為有效合同,。兩份合同項下的設備是一條生產線中互相連接、密不可分的兩個組成部分,。14S合同中雖寫明發(fā)生糾紛提交瑞典斯德哥爾摩商事仲裁院管轄,，但華潤公司對機械公司就14S合同的反訴進行答辯，參加開庭審理后,，再提出管轄異議,，已超過提出異議的期限，應視為承認法院的管轄,，華潤公司上訴稱法院對14S合同沒有管轄權的主張,，不應采納。14S合同項下的設備經多次調試,，反復試車均未成功,。經山東省進出口商品檢驗局檢驗，其原因是設備設計不當所致,。對14S合同設備存在的問題,，華潤公司無法否認，在其致函意大利生產廠家時,，也指出不可以一次一次的改變原設計,，把工廠當作試驗工廠。在13S合同的履行過程中,，華潤公司沒有依約將設備如期運到,，尚有技術資料和圖紙沒有交給機械公司和化纖廠。由于設備的自身原因和14S合同項下設備調試的失敗,，供貨商未將13S合同的設備進行性能調試,，即自行撤離，致設備至今沒有驗收,。依據(jù)合同規(guī)定,，未能對設備進行驗收的責任在于華潤公司。華潤公司上訴稱13S合同項下的設備不存在質量問題,，缺乏事實依據(jù),。13S合同中的主要設備經檢測已存在質量問題,，供貨方對設備的設計改動也是基于設備本身存在問題而進行的。而且,，該設備是為14S合同購置的配套設備,，其生產出切片后應立即生產成絲，在紡絲設備不能利用的前提下,，切片設備實際無法利用,，從根本上喪失對13S合同設備的性能在投料生產狀態(tài)下進行驗證的前提。華潤公司首先違約,，交付的設備不能使用,，機械公司和化纖廠提出退貨及要求華潤公司向意大利供應商索賠未果，拒付設備項下的貨款,，應視為合理的自我保護措施,。由于華潤公司提供的設備不符合合同規(guī)定的質量條件，使化纖廠根本無法利用該條生產線,。華潤公司的違約行為使得合同無法繼續(xù)履行,，原審判決解除合同并無不當?；w廠引進的設備不能利用,，損失巨大，致工廠最終破產,。機械公司未能收到化纖廠的手續(xù)費,，并為訴訟支出了設備鑒定費，對此損失應由違約方華潤公司予以賠償,。綜上,，華潤公司上訴理由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jù)，最高人民法院不予支持,。但原審法院在計算機械公司的損失時計算代理費及差旅費利息缺乏依據(jù),，應依法予以改正。原審判決認定事實基本清楚,，適用法律正確,，但部分損失計算有誤。

四,、裁判結果

（一）維持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1995）魯法經初字第55號民事判決第一,、二、三,、五項,；

（二）變更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1995）魯法經初字第55號民事判決第四項為：華潤公司賠償機械公司經濟損失109.8元，于判決生效三十日內付清,。

五,、裁判依據(jù)

（一）《中華人民共和國涉外經濟合同法》第五條,、第十六條、第十八條,、第十九條,；

（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