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案情介紹

申請再審人庹小林與被申請人張家界泰安客運有限責任公司（簡稱泰安公司）,、中國人民財產(chǎn)保險股份有限公司張家界市武陵源支公司（簡稱財保武陵源支公司）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糾紛一案,，張家界市永定區(qū)人民法院于2012年10月26日作出（2012）張定法民一初字第1268號民事判決。庹小林不服,，向張家界市中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該院于2013年3月7日作出（2013）張中民三終字第3號民事裁定，將本案發(fā)回張家界市永定區(qū)人民法院重審,。張家界市永定區(qū)人民法院在重審過程中通知孫躍雄作為第三人參加本案訴訟,。2013年9月23日，該院作出（2012）張定法民一初重字第1268號民事判決,。泰安公司,、財保武陵源支公司、孫躍雄均不服,，向張家界市中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該院于2013年11月26日作出（2013）張中民三終字第42號民事判決，已經(jīng)發(fā)生法律效力,。庹小林不服,，向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申請再審。

2012年8月10日,，庹小林向張家界市永定區(qū)人民法院起訴稱,，其于2010年7月1日中午駕駛兩輪摩托車途經(jīng)張清公路時，被孫躍雄駕駛的湘GY3276號大巴車掛倒,，致其受傷并造成九級傷殘,。請求判令泰安公司賠償其醫(yī)藥費、殘疾賠償金,、誤工費,、護理費、住院伙食補助費,、營養(yǎng)費,、打印費、精神損害撫慰金等共計105626元,，并由財保武陵源支公司承擔保險賠償責任,。重審過程中,，庹小林變更請求額為132230元。泰安公司答辯稱,，庹小林訴稱的基本事實不存在,，湘GY3276號車并非與庹小林駕駛的摩托車發(fā)生碰擦的事故車輛，泰安公司在本案中無賠償責任,。財保武陵源支公司述稱,，事實表明庹小林的人身損害與湘GY3276號車沒有關聯(lián)，應駁回庹小林的訴訟請求,。孫躍雄述稱,，其駕駛的湘GY3276號車與庹小林的摩托車沒有相撞，不承擔責任,。

張家界市永定區(qū)人民法院重審判決認定,，2010年7月1日下午，庹小林駕駛號牌為“永司N0003”的兩輪摩托車自武陵源區(qū)駛往市城區(qū),，途經(jīng)張清公路永定區(qū)沙堤鄉(xiāng)郝坪村路段時,，同向行駛的孫躍雄所駕駛的湘GY3276號旅游大客車在未保持相應安全行車距離的情況下，貼近庹小林超車,，致使庹小林駕車倒地受傷,。庹小林傷后向122指揮中心報警稱一輛號牌為“湘G”開頭的“3276”號或者“32076”號旅游大客車撞傷人后逃離現(xiàn)場。經(jīng)交警部門查詢,，湘G32076的車輛為小客車,，此號牌無大客車。其后,，庹小林被送往張家界市人民醫(yī)院住院治療,。交警部門現(xiàn)場勘察發(fā)現(xiàn)，永司N0003號兩輪摩托車側倒于地,，摩托車倒地后在路面留下了一條長約2.3M的劃痕,，路面上無散落物，無車輛制動等痕跡,。庹小林傷后在張家界市人民醫(yī)院住院治療42天,，用去醫(yī)療費18258.46元。2011年9月30日,，經(jīng)張家界市天正司法鑒定所鑒定,，庹小林的傷情被評定為九級傷殘。

張家界市永定區(qū)人民法院重審判決認為,，孫躍雄駕駛湘GY3276號大客車事發(fā)時經(jīng)過事故路段超車時,，未盡安全注意義務，未保持足夠的安全距離,，致使庹小林摩托車倒地受傷,，大客車對事故發(fā)生存在相應過錯,，應承擔60％的責任。庹小林雖在自己的行車道內(nèi)行駛,，但未注意交通安全,，且本案訴訟過程中，沒有向法庭提交有效的駕駛證照,，視為無證駕駛,，應承擔40％的責任。孫躍雄系泰安公司的員工,，其行為系職務行為,，應由泰安公司承擔侵權責任。財保武陵源支公司作為湘GY3276號大客車的保險人,，應在保險責任限額內(nèi)承擔無過錯賠償責任。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一十九條,，《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十六條,、第二十二條、第四十八條,，《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六十五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七條第一、二款和第十八條的規(guī)定,，判決：一,、由泰安公司賠償庹小林醫(yī)療費14955.08元、住院伙食補助費756元,、傷殘賠償金85276元,、誤工費12036元、護理費4200元,、精神損害撫慰金2000元,，共計119223.08元，其中113512元由財保武陵源支公司承擔保險賠償責任,；二,、駁回庹小林的其他訴訟請求。

泰安公司,、財保武陵源支公司及孫躍雄均不服上述判決,，上訴稱，事發(fā)當天孫躍雄駕車未返回市內(nèi),，去了武陵源,。一審認定的事實與客觀事實不符，證據(jù)不足,。請求撤銷原判,，駁回庹小林全部訴訟請求,。庹小林答辯稱,，原審認定事實清楚,，三上訴人上訴理由不能成立。請求維持原判,。

張家界市中級人民法院二審判決認為,，庹小林一審時向法庭提交的胡廷海,、宋運凡、張程國三人的證言均證明在現(xiàn)場看到“3276”號大客車,，但各證人均稱除自己外無其他目擊者在場,，各證人證言之間不能相互印證，不能形成證據(jù)鎖鏈,。庹小林提供的兩段監(jiān)控錄像資料雖顯示有類似嫌疑車輛出現(xiàn),，但不能確定是湘GY3276號車經(jīng)過了事故現(xiàn)場。一審認定此次事故與湘GY3276號車有關聯(lián),，證據(jù)不足,。泰安公司、財保武陵源支公司及孫躍雄的上訴理由成立,。據(jù)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二）項之規(guī)定,，判決：一,、撤銷張家界市永定區(qū)人民法院（2012）張定法民一初重字第1268號民事判決；二,、駁回庹小林的訴訟請求,。一、二審案件受理費各761元,，共計1522元,，由庹小林負擔。

庹小林向法院申請再審稱,，庹小林向法庭提供了公安機關對庹小林,、湯先團、胡廷海,、宋運凡,、張程國的詢問筆錄等證據(jù)，足以證明湘GY3276號車與庹小林駕駛的摩托車發(fā)生交通事故的事實,。二審判決僅以證人證言之間不能形成證據(jù)鎖鏈為由,，認定庹小林證據(jù)不足是錯誤的。請求撤銷二審判決，維持一審法院重審判決,。

泰安公司答辯稱,，庹小林提供的證人證言根本不能采信，監(jiān)控錄像拍到的大巴車號牌不完整,，不能證明湘GY3276號車經(jīng)過了事發(fā)路段,，庹小林舉證不能。原二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請求維持。

財保武陵源支公司答辯稱,，同意泰安公司的答辯意見,。經(jīng)公安機關勘查，湘GY3276號車與庹小林的摩托車上均無刮擦痕跡,，表明湘GY3276號車沒有與庹小林駕駛的摩托車發(fā)生交通事故,。

孫躍雄答辯稱，同意泰安公司與財保武陵源支公司的答辯意見,。孫躍雄駕駛的車輛當天沒有經(jīng)過事發(fā)現(xiàn)場,，沒有與庹小林發(fā)生交通事故。庹小林尚未完成舉證,，舉證的責任尚未轉移給被申請人。

本案再審過程中,，雙方當事人爭議的主要事實是,，2010年7月1日與庹小林駕駛的二輪摩托車發(fā)生交通事故的車輛是否系湘GY3276號車。庹小林作為原告,，應當就其訴訟請求所依據(jù)的事實提供證據(jù)予以證明,。庹小林為證明湘GY3276號車與其發(fā)生交通事故，主要提供了如下證據(jù)材料：1,、張家界市公安局警察支隊直屬一大隊（簡稱張家界交警大隊）于2010年7月2日（事故發(fā)生次日）上午在醫(yī)院病房詢問庹小林的記錄,；2、張家界交警大隊于2010年7月2日詢問庹小林摩托車所載乘客湯先團的記錄,；3,、張家界交警大隊于同年8月3日在該大隊沙堤中隊辦公室詢問胡廷海的記錄；4,、張家界交警大隊于同年9月13日在該大隊沙堤中隊辦公室詢問宋運凡的記錄及宋運凡在本案訴訟過程中的證言,；5、張家界交警大隊于同年9月13日在該大隊沙堤中隊辦公室詢問張程國的記錄,；6,、張家界交警大隊出具的《道路交通事故證明》及道路監(jiān)控錄像資料；7,、湘GY3276號車的登記信息（含登記時車輛外觀照片）,。其中證據(jù)3,、4、5中,，證人胡廷海,、宋運凡、張程國均稱在現(xiàn)場目睹事故發(fā)生且現(xiàn)場無其他目擊證人,，宋運凡兩次出庭作證時的陳述與其在張家界交警大隊的陳述存在矛盾之處,，且庹小林第一次向張家界交警大隊反映情況時并未提到現(xiàn)場有目擊證人。三證人又系于事發(fā)多日后應庹小林請求到交警部門反映情況,，該三份證人證言的可信度不高,，不能采信。證據(jù)1,、2系在交警部門鎖定嫌疑車輛之前形成,，作為受害者的庹小林，自是迫切期望查明肇事車輛,，因此會盡可能如實描述其所感知的肇事車輛的相關信息,；湯先團亦是事故的親歷者，其在尚未受到外界影響的情況下對事故情況所作描述可信度也較高,，故該兩份證據(jù)應當采信,。證據(jù)6、7,，對方當事人均無異議,，亦應當采信。上述證據(jù)6載明：庹小林在事故發(fā)生后電話報警稱,，一輛號牌為湘G32076的大客車撞傷人后逃離現(xiàn)場,。證據(jù)1中，庹小林稱,，撞到其摩托車的是號牌為“湘G”開頭的,、“3276”或“32076”的旅游大巴車。證據(jù)2中,，湯先團亦稱是一輛比大巴車還大一點的旅游巴士撞倒庹小林的摩托車,。張家界交警大隊在調(diào)查過程中調(diào)取了事發(fā)當天事故路段（張清公路及森林公園線路）沿途的道路監(jiān)控錄像資料，獲得兩段有疑似庹小林提出的嫌疑車輛出現(xiàn)的監(jiān)控資料（其它沿途監(jiān)控因系統(tǒng)升級改造,，無法調(diào)取當天的監(jiān)控資料）,。其中一段錄像為2010年7月1日12時53分桂園隧道入口處監(jiān)控所攝。錄像中有兩輛大客車向老木峪分叉路口方向行駛,，前方為一輛白色大客車,，車輛號牌無法看清，黃色號牌，車尾放大字樣能看清“湘GY32”,，車身右側印有“安旅運”三個藍色字樣,，緊跟白色大客車后方的為一輛綠色大客車，車輛號牌無法看清,，車尾無放大字樣,，車側印有五個藍色字樣，無法辨識,。另一段錄像是2010年7月1日12時54分老木峪分叉路口監(jiān)控所攝,。錄像中有兩輛大客車先后出現(xiàn)，應同為上段桂園隧道入口處監(jiān)控錄像中先后出現(xiàn)的大客車,，前方的白色大客車經(jīng)叉路口右轉彎向市內(nèi)方向（即事發(fā)地方向）駛去,，后方的綠色大客車經(jīng)叉路口左轉彎往武陵源方向駛去。白色大客車的車號及尾部放大字樣無法看清,，能辯認出其右側車身的藍色字樣“安旅運”三字,。證據(jù)7表明，湘GY3276號車車身為白色加藍色圖案,，車側有藍色的“泰安旅運”四個大字,。

綜合上述采信的證據(jù)來看，第一,，機動車用以確定其唯一性且方便公眾辯識的法定標志就是機動車的號牌,。庹小林2010年7月1日下午入住張家界市人民醫(yī)院時的自訴情況表明，庹小林在受傷后并未出現(xiàn)昏迷等意識障礙情形,。其在發(fā)生交通事故且肇事車輛逃離的緊急情況下,，第一反應就是記下該車號牌，事后提供給交警部門以維護自己的權利,。庹小林于2010年7月2日向交警部門描述的號牌為“湘G”開頭、數(shù)字是“3276”或“32076”,，且是一輛旅游大客車,。因我省旅游車在號牌上以字母“Y”標示，置于序號首位,，故庹小林描述的車輛號牌實為“湘GY3276”或“湘GY32076”,。而機動車號牌序號一般為五位，除去字母“Y”,，則只剩四位,，因此“湘GY32076”的號牌是不存在的。所以庹小林憑記憶提供了一個完整的機動車號牌——“湘GY3276”,。從常理判斷,，庹小林在當時特定情形下的記憶較日常生活中的記憶應更為深刻。經(jīng)交警部門查詢，確有“湘GY3276”此車,。第二,，事故路段沿線的監(jiān)控錄像顯示，相應時段確有且僅有一輛與庹小林描述相符的大客車經(jīng)老木峪叉路口往事故地點方向行駛,，能看清的號牌部分為“湘GY32”,，與庹小林記憶相符。故該車即是庹小林所稱肇事車輛的可能性很大,。第三,，湘GY3276號車的外形特征與上述監(jiān)控錄像中出現(xiàn)的“湘GY32……”相吻合。且據(jù)湘GY3276號車駕駛人孫躍雄陳述,，其于2010年7月1日午飯后自森林公園出發(fā)后經(jīng)過了老木峪叉路口,，而該路口的監(jiān)控錄像顯示與湘GY3276號車特征吻合的車輛僅一輛，并往張家界市區(qū)方向即事發(fā)地方向行駛,。故可以認定湘GY3276號車于事發(fā)當日下午行經(jīng)了事故路段,。湘GY3276號車午后從森林公園出發(fā)，庹小林電話報警的時間為下午2時10分,，時間上亦相吻合,。因此，庹小林的舉證已達到民事訴訟證據(jù)高度蓋然性的證明標準,。泰安公司及孫躍雄未能提供相反證據(jù)推翻庹小林的舉證,。因此，可以認定與庹小林發(fā)生交通事故的車輛即為湘GY3276號車,。

綜上所述,，張家界市永定區(qū)人民法院重審認定的事實正確，法院予以確認,。法院再審另查明,，湘GY3276大客車所有人為泰安公司。駕駛員孫躍雄為泰安公司員工,。庹小林無摩托車駕駛證,。庹小林從張家界市人民醫(yī)院出院時，醫(yī)囑休息2個月,。

二,、爭議焦點

本案的爭議焦點是2010年7月1日與庹小林駕駛的二輪摩托車發(fā)生交通事故的車輛是否系湘GY3276號車。

三,、法律分析

《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條第一款規(guī)定,，在道路上發(fā)生交通事故，車輛駕駛人應當立即停車,，保護現(xiàn)場,；造成人身傷亡的,，車輛駕駛人應當立即搶救受傷人員，并迅速報告執(zhí)勤的交通警察或者公安機關交通管理部門,。本案孫躍雄于2010年7月1日駕駛湘GY3276號大客車與庹小林駕駛的摩托車發(fā)生交通事故后,，未履行前述法定義務，并駕車逃離現(xiàn)場,，其行為構成逃逸,。《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實施條例》第九十二條第一款規(guī)定,，發(fā)生交通事故后當事人逃逸的,，逃逸的當事人承擔全部責任。但是,，有證據(jù)證明對方當事人也有過錯的,，可以減輕責任。原一審判決認定庹小林無證駕駛摩托車,，具有過錯,，可以適當減輕大客車方的責任，酌情確定由大客車方承擔60%的責任適當,，庹小林表示認同一審判決的責任劃分,，法院依法予以確認。泰安公司系湘GY3276號大客車所有人,，且孫躍雄的駕駛行為屬執(zhí)行工作任務,，故湘GY3276號大客車方的責任應由泰安公司承擔。

本案一審重審對庹小林經(jīng)濟損失及精神損害撫慰金的認定正確,，法院予以確認,。即醫(yī)療費18258.46元，殘疾賠償金85276元,，誤工費12036元,，護理費4200元，住院伙食補助費1260元,，精神損害撫慰金2000元,，共計123030.46元。對此,，財保武陵源支公司作為湘GY3276號大客車第三者責任強制保險的保險人，應在強制保險責任限額范圍內(nèi)予以賠償,，計113512元,。不足部分由泰安公司按其過錯比例承擔賠償責任。

綜上所述,，原二審判決認定事實錯誤,，應予糾正,。原一審重審判決主文表述不當，法院予以適當調(diào)整,。

四,、裁判結果

一、撤銷張家界市中級人民法院（2013）張中民三終字第42號民事判決,；

二,、維持張家界市永定區(qū)人民法院（2012）張定法民一初重字第1268號民事判決主文第二項；

三,、變更張家界市永定區(qū)人民法院（2012）張定法民一初重字第1268號民事判決主文第一項為,，由中國人民財產(chǎn)保險股份有限公司張家界市武陵源支公司賠償庹小林損失113512元；

四,、由張家界泰安客運有限責任公司賠償庹小林損失5711.08元,。

以上三、四項所確定的給付義務限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nèi)履行,，逾期則按《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五十三條的規(guī)定處理,。

一審案件受理費761元，由張家界泰安客運有限責任公司負擔457元,，由庹小林負擔304元,。二審案件受理費761元，由張家界泰安客運有限責任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五、裁判依據(jù)

1,、《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二）項,、第二百零七條第一款

2、《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十六條,、第二十二條,、第四十八條

3、《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第十九條第一款,、第七十六條第一款（一）項

4,、《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實施條例》第九十二條第一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