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神秘的村莊,地處龍泉風景區(qū),隸屬于山東省煙臺市牟平區(qū),。村子南面有昆崳山,是中國道教全真派的發(fā)祥地,王重陽等“七真人”曾在這里修行問道,；村子西邊有條河,叫漢河,據說跟漢朝的某個皇帝有關；趟過河再往西便是溫泉,人們稱它為龍泉湯,傳說直通東海龍宮,當年日本兵占據這里就是為了泡溫泉,。
這些年鎮(zhèn)政府搞綠色旅游開發(fā),各地的游客慕名而來,泡溫泉,、爬昆崳山,給當地農民帶來了不少實惠,雖然小村依然美麗如初,但老苗頭心里就是不得勁兒。前些天,有個鎮(zhèn)干部到村里來,他就沒給好臉色,管你多大的領導,就是天王老爺來了也不怵,。
老苗頭擰巴著呢,兒子在城里買了樓房,讓他搬過去住,他說什么也不肯,莊稼人不在田里干營生,還活個什么勁兒?現在的年輕人辦事兒就是不牢靠,前幾年,也不知道誰帶的頭,好端端的桃樹全都砍掉了,漫山遍野換上了蘋果和櫻桃,只剩下自家的桃園孤零零地杵在山坡上,。別看老苗頭歲數大,可他并不糊涂,他知道煙臺地區(qū)的這兩種水果在外鄉(xiāng)賣的好著呢,村里的桃子早就名聲在外,傳說中蓬萊閣的八仙就是拿它去給王母娘娘拜壽的。再者說,祖輩傳下來句老話說是桃子養(yǎng)人杏兒傷人,李子樹下埋死人,桃兒這東西多好啊,他們怎么就忍心糟踐了呢,。
如今的規(guī)矩都壞了,那個鎮(zhèn)干部走后,村里的人非讓他把家里的電線全換成新的,說是線路老化,怕引起火災,。換電線得花錢,你們政府給掏錢啊。讓老苗頭生氣的是,兒子跟他們一條心,也吵吵著要換電線,他當時就惱了,心想你怎么不把我老頭子給換了呢,。
還是孫子垚垚懂事兒,七夕節(jié)那天,小寶貝兒專門回村陪他過節(jié),。兒子說七夕是中國的情人節(jié),要帶小家伙去葡萄架子下面聽牛郎織女說悄悄話,老苗頭一聽心里就膈應得慌。他從電視上看過,情人節(jié)是人家國外的節(jié),但凡有點常識的人都清楚,七夕是乞巧節(jié),是乞求女孩子心靈手巧的節(jié)日,跟洋人的那些玩意兒根本不搭邊,。
還真不能小瞧了老苗頭,提起昆崳山區(qū)的歷史典故,他可是如數家珍,區(qū)里修地方志的時候還專門派人找他了解情況,那一天他把過節(jié)的新衣裳穿了出來,顯得很莊重。兒子卻不服氣,說他這些故事都老掉牙了,得適應時代發(fā)展,接受新鮮事物,。本來他想發(fā)火兒,垚垚猛不丁地來了段三字經,雖然他聽不懂,但看著小家伙搖頭晃腦的樣子,所有的氣立馬就消了,。
垚垚回城以后,老苗頭一個勁兒地回想那段兒三字經,害得他成宿成宿地睡不好覺。昨天夜里又是沒合眼,現在太陽剛冒頭,他正在去桃園的路上,腦子里還惦記著三字經——山野上,家庭中,不玩火,記心間……有些是能懂的,可大多數還是云里霧里的,。
他想起兒子買的手機還從來沒用過,索性給孫子撥個電話問個明白,。老苗頭鼓搗了半天才撥出號碼,一聽到孩子的聲音,他就有些興奮,問長問短差點兒忘了打電話要干什么。
不知不覺到了桃園,老苗頭掛掉電話,赤腳踩在地上,桃樹上掛滿了果,這是入秋后的最后一茬,。往年,只要摘完最后一茬桃子,他就會晾曬厚厚的老棉襖,再扛著農具到田里忙活上幾天,。桃樹通人性,你勤快了它就不偷懶,秋天里伺候好了,它們會安生地過冬,來年給個好收成?？墒墙裉焖苫顑簺]精打采,琢磨了半天,才總算是開了竅,。
他仔仔細細回憶孫子的話。垚垚說了,那個三字經是消防隊管消防安全的叔叔教的,；垚垚還說,春季防火很重要,因為一年之計在于春,消防叔叔說要在春天的田野里播種希望,。小家伙顯然是死記硬背,分不清春夏秋冬,但老苗頭還是豁然開朗,他決定現在就去鎮(zhèn)上,找人換電線。
穿過漢河岸邊錯落有致的灌木叢,老苗頭赤腳踩在水里,看著黑脊背的小魚兒在水底歡快地游,心里歡喜極了,。他回頭望了望村里唯一的桃園,桃樹上掛著最后一茬果,粉嘟嘟的,像垚垚歡快紅潤的小臉兒,。風一吹,挾著淡淡的香氣,那些桃子好像在念叨三字經,又像是在跟他說:一年之計在于春,春天的田野里播種希望……
不過,老苗頭這天沒去鎮(zhèn)上,因為區(qū)消防隊和鎮(zhèn)政府派人來幫他換電線了,他們還給他帶來了新品種,說是回頭幫他嫁接冬桃,往后過年也能吃上新鮮的桃子了。
這天傍晚,他讓街坊鄰居搭手,把桃園里的桃子全收了回來,。新換的電線好像讓電燈也變得更帶勁兒了,他在通亮的燈光下,一個一個地挑選桃子,他合計著天明之后,把那些桃子分兩堆,一堆送給鎮(zhèn)上,一堆送給消防隊,。
他現在盼著國慶節(jié)了,那時候兒子會帶垚垚回來,他想告訴那爺兒倆自己還沒老,還是懂事理的。當然啦,他心里清楚,垚垚是在兒子的“教唆”下背的那段三字經,但他決定裝糊涂,計較那些干嘛呢?自己安全了,才能看著孫子一天天長大,。
老苗頭心里默念著三字經,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這天夜晚是他睡得最踏實的一次,。
這是個真實的故事,而且只是個普通的故事,但我卻想把它原原本本地記錄下來,因為那是萬千消防隊防火宣傳的縮影,他們有一個樸素的愿望——在春天的田野里播種希望,。不,他們更大的心愿是:在秋天的原野里收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