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發(fā)布單位】作者：殷泓 王逸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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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fā)布日期】2012-03-01 16:2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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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件來源】來源：光明網(wǎng)-光明日報
• 【所屬類別】立法追蹤

-學者：刑訴法是人權保障“試金石”-

對話嘉賓 中國刑事訴訟法學研究會會長 中國政法大學訴訟法學研究院院長 卞建林



 卞建林,，江蘇泰興人，現(xiàn)任中國刑事訴訟法學研究會會長,，中國政法大學訴訟法學研究院院長,、教授，是我國第一位訴訟法學博士,。在長期的教學科研過程中,，形成了有關我國刑事訴訟法治的系統(tǒng)學術觀點，《刑事起訴制度的理論與實踐》等著作多次獲獎,，先后參與了1996年和本次刑事訴訟法的修改論證,。



 “今年全國兩會，我最關注刑事訴訟法的修改,?！敝袊淌略V訟法學研究會會長、中國政法大學訴訟法學研究院院長卞建林教授說,。刑事訴訟法的修改,，是今年全國兩會的一個重要看點。其修正案草案在2011年8月,、12月經(jīng)過全國人大常委會兩次審議,，即將提請十一屆全國人大第五次會議進行第三次審議。全國兩會召開前夕,，在北京西土城路的辦公室里,，卞建林教授接受了本報記者的專訪，縱論刑訴法的地位作用,、修法背景和對第三次審議的期待,。



 自去年下半年以來，圍繞刑訴法修正案草案的一審、二審和公開征求意見,，本報連續(xù)推出了多篇報道,。我們?yōu)槭裁慈绱岁P注這部法律的修改？它和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有什么關系,？在卞教授的講述中，可以找到答案,。



 A 刑訴法修改,，與每一個人息息相關



 記者：卞教授，應該說,，公眾對刑事訴訟法還是比較陌生的,。很多人說，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干違法犯罪的事,，所以刑法,、刑訴法跟自己沒什么關系。我們查了一下數(shù)據(jù),，全國法院每年審理的案件,，刑事的只占到十分之一，占比很小,。您怎么看刑訴法的地位和作用,？它與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到底有什么關系,？



 卞建林：盡管法院每年審理的刑事案件數(shù)量不多,，感覺與老百姓生活關系不大，但不能因此而忽視刑訴法的重要性,。因為,，刑事訴訟法是我國法律體系中的基本法、主干法,，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刑訴法的修改經(jīng)過全國人大常委會兩次審議，馬上就要提交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審議,。這部法律是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制定,，又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修改，也說明了它的重要性,。



 刑訴法不是單純的程序法,。有人把它稱為“行動中的憲法”,，甚至認為它是衡量一個國家人權保障的試金石,。因為，刑事訴訟活動相對于犯罪活動，體現(xiàn)的是一個國家的法治水平和人權保障程度,。與民訴法,、行政訴訟法不同，刑事案件在審理前有偵查活動,。而偵查活動是以國家強制力做后盾的一種活動,。國家強制力的行使，在某種意義上,，以限制甚至剝奪相對行為人的合法權益為代價,，比如拘留、逮捕等強制措施,，每一項都涉及公民的基本權益,。如果行為不當或權力沒有依法行使，就會造成嚴重后果,，這就是為什么稱之為“行動中的憲法”的原因所在,。



 因此，我們不能簡單地從刑事案件數(shù)量少,，或者自己沒有犯罪,、不跟法院打交道，就認為刑訴法與自己無關,。雖然從法律的表征上來看,，刑訴法賦予的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權利,，但實際上是每個公民都享有的基本權利,，如享有律師辯護的權利、不得強迫自證其罪等,，都是保障基本人權的具體體現(xiàn)。因此,，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刑訴法與老百姓是息息相關的。



 B 貫徹憲法的規(guī)定,，須應形勢發(fā)展需要



 記者：現(xiàn)行刑訴法是1979年制定,、1996年修正的。十多年后再次修法,，社會背景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卞建林：從1996年到現(xiàn)在，社會形勢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這次修法的社會背景,，我認為以下幾點比較重要,。



 第一，1996年以來,，我國兩次修憲,。“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作為治國基本方略寫進憲法,，“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也寫入了憲法。這兩次修憲,，與刑訴法關系非常密切,，對刑訴法的修改具有指導意義。刑訴法作為法律體系中的基本法,，作為重要的部門法,，必須貫徹落實憲法的規(guī)定，加大人權保障力度,，加強對公權力行使的規(guī)范,。



 第二，近年來,，黨中央提出了科學發(fā)展觀,，強調(diào)以人為本，構建和諧社會,。在司法領域提出了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寬嚴相濟除了對刑事實體法有重要影響，我認為對訴訟程序制度的完善也有指導意義,。我們看到,，這次刑訴法修正案草案中規(guī)定的刑事和解制度、附條件不起訴制度,、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制度等,，都是寬嚴相濟的具體體現(xiàn)。



 第三,，我們經(jīng)歷了幾輪司法體制機制改革，在優(yōu)化司法職權配置,、規(guī)范司法行為等方面有不少探索,，積累了好的經(jīng)驗。這些有益的經(jīng)驗需要及時總結(jié)上升到法律層面,。



 另外一個,，這次修改刑訴法也是為了適應國際形勢的變化。1996年修改刑訴法以后,，緊接著,，我國于1997年簽署了《經(jīng)濟、社會及文化權利國際公約》,，1998年簽署了《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這兩個重要的國際公約,，特別是后者,，與刑事訴訟活動有直接關系。我們需要借鑒,、參考國際公約的有關內(nèi)容，來完善我國的刑訴法,。



 所以，這一次的刑訴法修改,，要考慮這些新的社會背景,、制度背景，來回應形勢發(fā)展的需要,，回應社會公眾的期待,。



 C 立法的宗旨,，應強調(diào)程序價值



 記者：刑訴法修正案草案在去年經(jīng)過全國人大常委會兩次審議,，即將提交十一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進行第三次審議。對這次審議,，您有哪些期待？



 卞建林：作為研究刑訴法的學者,，我們對這次修改有很多期待,。過了十多年才有這樣一次修改，機會難得,，應該把握住機會,，盡力完善。最大的期待,，就是在總則部分,，應該明確立法的宗旨是為了“尊重和保障人權”。



 為什么希望把這一點寫進去,？有兩個理由,。其一，就是剛才說的,，憲法已經(jīng)作了修改,，“尊重和保障人權”已經(jīng)寫進了憲法,。既然憲法是刑訴法的母法，刑訴法被稱為“小憲法”,、“行動中的憲法”,，當然也應該改。



 其二,，現(xiàn)行刑訴法總則部分的缺陷,，就在于只強調(diào)了懲罰犯罪。我們看,，現(xiàn)行刑訴法第一條規(guī)定：“為了保證刑法的正確實施,，懲罰犯罪，保護人民,，保障國家安全和社會公共安全,，維護社會主義社會秩序，根據(jù)憲法,，制定本法,。”第二條規(guī)定：“刑事訴訟法的任務,，是保證準確,、及時地查明犯罪事實，正確應用法律,，懲罰犯罪分子,，保障無罪的人不受刑事追究，教育公民自覺遵守法律,，積極同犯罪行為作斗爭,，以維護社會主義法制，保護公民的人身權利,、財產(chǎn)權利,、民主權利和其他權利,，保障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的順利進行,。”



 這種寫法,，只突出了刑訴法的工具價值,，即：保證刑法的正確實施、懲罰犯罪,。而按照現(xiàn)代訴訟理念,，要更多地強調(diào)刑訴法的程序價值，也就是刑事訴訟活動本身要嚴格依照法定程序進行,，尊重和保障人權,。這里的保障人權,，要以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權益為重點,。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情節(jié)再惡劣，也享有基本人權,，在面對公權力的時候也是非常弱小的,。



 實際上，這些年來,，尊重和保障人權的理念，在我國已經(jīng)得到了普遍認可,。將這一條作為立法宗旨確定下來,，可以說是大勢所趨。這樣一來,，在刑訴法所有具體的制度設計上,，處處都要體現(xiàn)這個理念，都要體現(xiàn)對公權力的規(guī)制,?？梢哉f，這是我們最大的期待,。



 D 具體制度上,，須注意條文間的銜接



 記者：那么，總則以外的其他具體制度規(guī)定,，您還有什么建議,？



 卞建林：首先，具體的制度上,，我認為要注意條文之間的銜接,。拿“監(jiān)視居住”來說，草案一審稿的說明講得很清楚：“考慮到監(jiān)視居住的實際執(zhí)行情況,，將監(jiān)視居住定位于減少羈押的替代措施,，并規(guī)定與取保候?qū)彶煌倪m用條件比較妥當?！睂ΡO(jiān)視居住的這個定位,，我非常贊同，現(xiàn)在大的趨勢就是要減少羈押,。



 不過在具體條文里,，我們發(fā)現(xiàn)修正案草案又規(guī)定：“對于符合取保候?qū)彈l件，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不能提出保證人,，也不交納保證金的,，也可以監(jiān)視居住?！蹦潜O(jiān)視居住和取保候?qū)彽臈l件,，到底是一樣還是不一樣？另外,，草案還規(guī)定：“指定居所監(jiān)視居住的期限應當折抵刑期,。”折抵刑期,，就意味著指定居所監(jiān)視居住還是相當于羈押,，這就有問題了。



 我們知道,，近幾年公安機關下了很大氣力來改革看守所的管理體制,。看守所作為法定羈押場所,，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權益保障水平有了很大提升。指定居所監(jiān)視居住的這些規(guī)定,，會不會成為規(guī)避法定羈押場所的借口,？監(jiān)視居住既然是一種減少羈押的替代措施，那么所有具體制度的設計,，都應該按照非羈押的思路去設計,，不能背離這個宗旨。特別是指定居所監(jiān)視居住,，要強調(diào)這是一種非羈押的強制措施,，而不是偵查手段，不能變味兒,。



 其次,，我還比較關注辯護制度的完善?？偟恼f,，刑訴法修正案草案一審稿、二審稿對完善律師辯護制度作出了很多努力,，一審稿明確了案件偵查階段辯護人介入訴訟的權利,；二審稿規(guī)定：辯護人涉嫌犯罪的，應當由辦理辯護人所承辦案件的偵查機關以外的偵查機關辦理,。這些都是進步,。



 不過，我期待在上大會時能有新的完善，比如進一步規(guī)定：“辯護人涉嫌犯罪的,，待其承辦案件訴訟終結(jié)以后,，方能追究其責任?！币驗?，在實踐中，我們看到,，很多案件還沒有結(jié)束,，事實真相還不清楚，就停下來追究律師偽證罪的責任,，這顯然不合適,。這樣修改，就可以先停止其履行辯護職責,，等原案終結(jié)后再追究相應的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