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產婦墜樓事件主治醫(yī)生已停職

 

涉事醫(yī)院負責人表示,，目前警方正會同衛(wèi)生部門、家屬,、院方做調查,，將盡快給出答復

 

8月31日20時許，26歲的產婦馬芳(化名),，從陜西省榆林市第一醫(yī)院綏德院區(qū)住院部5樓跳樓自殺,。

 

此前，馬芳因疼痛難忍,，曾明確對醫(yī)生和家屬提出想剖宮產,，并兩次走出分娩中心,。馬芳跳樓身亡后，醫(yī)院與家屬卻各執(zhí)一詞：醫(yī)院稱,，家屬多次拒絕改為剖宮產,；家屬表示,，要求醫(yī)院剖宮產被拒絕,。

 

昨日凌晨1時許，榆林市第一醫(yī)院官方微博發(fā)布了《關于8·31產婦跳樓事件有關情況的再次說明》(以下簡稱《再次說明》),，公布了護理記錄單,、授權委托書及產婦跪地的監(jiān)控畫面截圖，對醫(yī)護人員監(jiān)護,、醫(yī)院窗戶防護措施等做出說明,。

 

9月6日，新京報記者向榆林第一醫(yī)院綏德院區(qū)了解到,，該院墜樓產婦的主治醫(yī)生李瑞琴已停止工作,，配合調查。昨日上午,，醫(yī)院負責人表示,，目前警方正會同衛(wèi)生部門、家屬,、院方做調查,，將盡快給出答復。

 

30日下午入院：巨大兒,？

 

據《再次說明》,，8月30日15:34，馬芳以“停經41 1周要求住院待產”之主訴入院,。初步診斷：1.頭胎41 1周孕待產,；2.巨大兒？

 

新京報獲得一份榆林第一醫(yī)院綏德院區(qū)婦產科副主任霍軍偉接受當地記者采訪錄音,?；糗妭シQ，當時根據B超單,，馬芳腹內孩子臍帶有異?？赡埽@頸一周,，彩超提示雙頂徑99mm,，一般足月胎兒雙頂徑不大于90mm，對此,，婦產醫(yī)生給出診斷,，可能發(fā)生巨大兒(四公斤以上),。醫(yī)生估計，孩子就是頭大,，臍帶繞脖子把脖子勒緊了,，影響供氧供血，孩子下降時容易發(fā)生窒息,。

 

曾在浙江大學附屬第二醫(yī)院有過多年臨床經驗的婦產科大夫田吉順告訴記者,，產婦住院知情同意書和護理記錄單顯示“臍帶異常？”和“巨大兒,？”“胎兒頭部偏大”三項內容,，均不可作為難產的指征，“胎兒頭部偏大,，彩超提示雙頂徑99mm,，其實也是很常見的，現在足月胎兒平均雙頂徑為95至97mm,，99mm不算什么,。”

 

霍軍偉還表示,，馬芳入院后醫(yī)生告訴她,，B超提示孩子可能比較大，尤其是頭大,，難產可能性比較大,，建議手術剖腹產，患者家屬就說產婦個子大,，骨盆也成長夠數,。“我就告訴他們,，我們建議剖腹產,，不是要你們一定要剖腹產?！弊罱K,，家屬表示，如果不是絕對需要剖腹產就不剖,。

 

據馬芳的丈夫延壯壯回憶,，當天入院后，醫(yī)生發(fā)現胎兒偏大,，告知他們順產可能會比較困難,。但他否認醫(yī)生建議剖腹產，稱醫(yī)生只是曾咨詢家屬是順產還是剖腹產,?！爱敃r,，我們的提議是能順產就順產，不能順產就改為剖腹產,?！毖訅褖迅嬖V新京報記者，當時他還擔心,，如果選擇順產,，中途能否改剖腹產，因此,，他特意詢問了醫(yī)生,，“醫(yī)生說，可以改,。”

 

延壯壯認為,，既然中途還可改剖腹產,，就優(yōu)先選擇順產，并在《產婦知情同意書》上簽下第一行字,，“情況已知,，要求經陰道分娩，諒解意外,?！?/p>

 

8月31日上午8點左右，馬芳向延壯壯提出,，肚子很疼,。“等醫(yī)生來了之后,，我告知醫(yī)生產婦肚子疼,，并再次確認，如果順產不順利能夠改為剖腹產,，所以還是優(yōu)先選擇順產,。”延壯壯表示,，此時他才簽下《產婦知情同意書》上第二行字,，“情況已知，要求靜滴縮宮素催產,，諒解意外,。”

 

“我們的想法還是先試順產,，不行再剖,?！毖訅褖颜f。

 

當天上午9時許,，馬芳進入待產室,。

 

31日下午：短信交流無異常

 

到當天下午5時前，丈夫延壯壯曾跟馬芳有過幾次電話和短信聯(lián)系,，詢問情況,，“當時，并沒有感到什么不對勁,，醫(yī)生也說情況很好,。”

 

延壯壯的說法與霍軍偉在上述錄音中的說法基本一致,?；糗妭シQ，8月31日11點半左右,，胎心正常,，繼續(xù)觀察，下午4點半他又問了一下值班醫(yī)生,，胎心正常,，當時霍軍偉回復稱，繼續(xù)觀察,。

 

在這段時間里,，延壯壯曾兩次給馬芳買東西，委托醫(yī)護人員送進去,。新京報記者看到,，延壯壯與馬芳短信顯示，8月31日10時59分,，馬芳短信告訴丈夫想吃梨和蘋果,。

 

13點12分，延壯壯再次給馬芳發(fā)短信詢問：“現在咋樣了,？”馬芳回復：“就是疼,，還慢了，宮口開得慢,，還在催生,。”

 

15時08分,，馬芳發(fā)短信讓丈夫給她送巧克力和紅牛,，“她說吃了這兩樣可以有利生產。”

 

31日18時05分：產婦第一次走出分娩中心

 

18時05分,，馬芳第一次走出分娩中心大門,。監(jiān)控錄像顯示，18時07分,，馬芳在延壯壯攙扶下,，從產房區(qū)經過電梯口走向對面的婦科區(qū)。2分鐘后,，馬芳癱軟在地,，先是蹲下，后雙膝跪地,。之后,，在家屬的攙扶下重新站起來。過了1分鐘,，馬芳再次癱軟,。

 

18時15分，馬芳在電梯廳再次跪下,。監(jiān)控畫面中,，還有延壯壯及其母親。馬芳當時情緒有些波動,，嘴里似乎在喊些什么。

 

院方表示,，監(jiān)控中,，馬芳兩次跪地，是在請求家屬同意剖腹產,。對此,，延壯壯并不認可，“她是疼得受不了才向下跪,，我扶都扶不住,。”

 

延壯壯告訴新京報記者,，產婦出來都是說疼得受不了,，讓他跟醫(yī)生說一下，要剖腹產,?！拔耶敃r就跟醫(yī)生再次說，不行的話就剖腹產,，但醫(yī)生說,，不用剖了，馬上就生產了，并在第一次產婦出來后不久,，拿走了小孩的被褥用品,。當時我們以為要生了。沒想到后面就發(fā)生了墜樓,?！?/p>

 

不過院方則表示，是家屬不同意剖腹產,，最終馬芳經醫(yī)護人員勸解后,，由家屬陪同送回產房。

 

31日19時：產婦再次走出分娩中心

 

馬芳回到產房后,，情況并不樂觀,。霍軍偉采訪錄音顯示,，31日18時40分左右,，病人情緒不太穩(wěn)定，“我安慰說你生小孩疼痛肯定是難免的,，疼痛了以后小孩才能生出來,，醫(yī)生和家屬都替你受不了罪，你必須自己承擔,，后來她平靜下來了”,。

 

陜西省榆林市第一醫(yī)院綏德院區(qū)的產房平面圖。馬芳分別跪倒在圖中所示1,、2,、3位置。新京報制圖/許驍

 

接著,，霍軍偉為馬芳做了檢查,。“我告訴她不是非要剖腹產,，產程觀察屬于正常范圍內,，你要是配合就繼續(xù)觀察，不配合我們就要把你的意見和你的家屬商量,，疼痛難忍后不配合接生也可能導致難產,，結合胎兒頭比較大，我的意見是,，如果你家屬同意的話我們就給你剖腹產,。”

 

19時19分,，產婦馬芳再次從分娩中心走出,，經過家屬等候區(qū)，走向樓梯間。當時,，延壯壯及其母親,、一名護士跟著。19時26分,，馬芳在家屬陪同下,，再次回到分娩中心。

 

延壯壯告訴新京報記者,，這次馬芳出來也是說疼痛難忍,，想剖腹產，但醫(yī)生還是不同意,。

 

但院方則再次表示,，是家屬拒絕手術。院方認為,，產婦簽署了《授權書》,，授權其丈夫全權負責簽署一切相關文書，在她本人未撤回授權且未出現危及生命的緊急情況(產程記錄產婦血壓,、胎心正常)時,，未獲得被授權人同意，醫(yī)院無權改變生產方式,。

 

對此,，一位律師告訴新京報記者，“無論這個產婦授權給誰來簽字,，都否定不了產婦本人的意愿,，產婦本人是不需要代理的。無論是產婦還是產婦的家屬,，都有改變自己最初生產意愿的權利，產婦本身也有,，不是說她授權了就沒有這個權利了,。”

 

31日20時左右：產婦墜亡

 

霍軍偉在錄音中表示,，馬芳墜樓時,，他在做另一臺手術，馬芳的值班醫(yī)生打電話告訴他,，“病人找不見了”,，聽說墜樓后，霍軍偉和麻醉醫(yī)生趕快下去查看,，產婦已沒有呼吸沒有脈搏,。

 

延壯壯表示，馬芳搶救無效后，醫(yī)院曾讓他補簽一份“搶救單子”,，“當時,，我腦袋是蒙的，也沒看里面什么內容就簽了,?！?/p>

 

榆林市第一醫(yī)院在9月6日發(fā)布的第二份聲明中，再次強調,，對于產婦馬芳墜樓身亡,，公安部門已出具書面調查結論：排除他殺，產婦系跳樓自殺,。

 

對于馬芳兩次自行走出分娩中心,，院方認為，產婦系成年人且無精神病史,，具備完全行為能力,，即使在待產室內醫(yī)院也無權限制其人身自由；一般產婦中途多數會起身在分娩中心外與家屬談話或散步助產,；事發(fā)時待產室內共有5名產婦,，當班助產士在產房接新生兒，二線助產士在待產室內巡查各產婦產程進展,，等等,。

 

對此，田吉順表示,，產婦在待產室內可以走動,，醫(yī)生不會限制產婦的自由，有時候也會鼓勵產婦走動以便順產,。但根據醫(yī)院披露的外科護理記錄單,，8月31日17點50分，馬芳的宮口近全開,，“根據監(jiān)控錄像,，產婦在宮口近全開之后，還到處走動,，在我看來是有疑點的,。”

 

田吉順認為,，產婦宮口近全開意味著距離生產最多不會超過兩個小時,，按照正常順產流程，到19點19分,，醫(yī)生應該已經開始指導產婦生產,，或者判斷是否難產而改為剖腹產,。

 

然而，根據醫(yī)院目前披露的護理記錄單,，17點50分到19點19分只有三次記錄,，并且沒有宮口開全、胎兒頭位情況等關鍵信息,，只強調產婦“極不配合,，家屬表示理解，拒絕手術”等內容,。

 

田吉順認為,，若醫(yī)院拿不出更為詳細的產程記錄內容，意味著醫(yī)院可能存在失職,。

 

廣東省鐘村醫(yī)院醫(yī)生郭東昀也表示：“醫(yī)院并沒有明確規(guī)定產婦不能隨意出入分娩中心,，但拿我們醫(yī)院來說，一旦產婦送進分娩中心,，醫(yī)生都會叮囑產婦不可隨意出入,，主要是擔心宮口開了，外出病房產婦很容易病菌感染,，從而誘發(fā)胎兒的顱內感染,。”